更新日期: 2019 年 9 月 6 日
白米飯,是東方人離開母體後的母奶。窮地與閒人,是吃飯的貴族。——舒國治《窮中談吃》
望文生義,遙想兒時學校放學後,晚飯前,禁不住廚房傳出熟飯香,就著大同電鍋,怕被燙著的一小搓一小搓地掘著剛煮好的白米飯蘸醬油吃,也是津津有味,總覺得當時嚼的米飯口味特別甜、蒸氣特別香,蘸醬油也只是在氣味吃法上多了個變化;那飯即便不佐物、直接嚼也不覺無味。在我們成長的年代,餐餐已不是飯糗茹草,但卻也不像現在,美食節目充斥、網路文章氾濫或商人過分訴求有機,追求認證以得好價錢等等名堂。
也許,如過去農業社會那種「天覆吾,地載吾,天地生吾有意無?」那種對天地的敬與疑,能力有限便會對環境不過分取用與控制。在實質生活層面上,少添加便吃得自然也健康,加上勞動得多,在不生病的狀態下往往比現代人強健。可以顯見,現代人縱使活得老,也不見得活得好。
台灣自從進入工商社會後,農村孩子來到城市打拼,抖擻唱著愛拼才會贏,向前走也向錢走,日子漸漸好了,勞動也少了。然而這些孩子普遍兒時清苦,生活上仍保留不少在家鄉的作息與習慣,像是全家一起吃晚餐就是最好的例子;下班放學後全家吃上一頓稱不上豐盛,但卻能看出是悉心料理的晚餐,是每個家庭的寫照,彷彿真正重要的並不是吃東西,而是聯絡感情。
飽食後,人們常開玩笑說:「吃飽飯好幹活」,問候人則常以台語說道「呷飽未?」,因為能喚起共同記憶的話,就是彼此最好的問候。
文化這件事彷彿是有生命、有個性一般,在人們找尋未來的過程中,未來卻悄悄從過去生長出來。
到了今日,甚至是持續好一陣子的將來,台灣人口少了,分居在外的人卻更多了。漸漸伙不再開,年輕人平常不是忙到三餐不繼就是草草打發,等有空吃飯了,循著介紹與三五好友吃特色餐廳,但東西往往精緻多油、難以消化,熱量更是高得嚇人。一頓飯後的結果就是接下來兩餐的不正常,媒體更時常傳達錯誤的知識及審美觀,例如不需吃晚飯、不攝取澱粉,卻沒提倡不運動跟錯誤的飲食才是健康和身材的殺手。
除了健康議題外,社會上也產生了許多荒謬。從前自己種、自己吃的人,住進城市則是仰賴城市外的進口與合成食物,讓過程中產生容許有心人有機可趁、有利可圖的環節。社會快速的經濟成長也帶來難以計量的巨大失落。也許,讓人們失落的不是問題本身,而是人們根本沒想過要去懷疑不道德,而不道德則堂而皇之地進入了我們的生活。
這讓我們反思,再怎麼計算價性比,也算不進道德風險。再如何去質疑誰剝削了誰,終究也忽略了每個環節都代表著好幾家的溫飽。對個人、政府或者企業來說,長期注意的成長與速食的成效,到底是總體上的增加、與人相較下的高低,還是能夠在時間與事件的磋砥後,仍堅信原先所相信的基本價值觀?
飄風不終朝,驟雨不終日,天地尚不能久,而況人乎?——老子
社會是對人的一個總體性稱呼,人生的旅途中有時站的太高、跑得太遠都會忘記看看身邊的風景,唯有反覆其過程,才能完全生命經驗。人生如此,社會也是如此。
「處寒荒,遙想飯灶香。」寒荒指的不是環境艱困,而是精神的無以回歸。歷經成長後的失落,飯香則猶如看似將要失而復得的記憶與精神。在行為表徵上,我們是賣米食,但我們說不出來的,是我們做每一件事的精神。這就是我們創立夕食米糧的原因。
「你知不知道做人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?」
「不知道,老爺。」
「就是為了吃飯。」
——港片《五億探長雷洛傳》台詞
本文作者:夕食米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