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日期: 2022 年 12 月 6 日
你是否也發現,市面上出現了好些以黑白線條勾勒為主的簡約風插畫品牌?像是來自日本的長場雄、Noritake 與 CHALKBOY,來自台灣的 WHOSMiNG、Johnnp 與設計師 Abei 創造出的 MASK BOY 等等,族繁不及備載。不可否認,這是一個很 hip 很潮的路線,但在 P 編心中,同樣主打極簡風格的、來自韓國的 CAFE AND HOF 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存在。
插畫家 Sarim 的筆下人物—— 也就是她本人與她的愛犬 Mori ——雖然從未刻意去擁抱那些最當下的文化符碼(像是時尚、音樂、露營、滑板或是文青咖啡店這一類的),卻依舊觸發人們的共鳴。那些源自於作者心底最細緻的感受,再平凡不過的無奈、消極掰以及面對人生境遇沉澱後提出的大哉問,一次又一次地正中下懷。
看越多 CAFE AND HOF 的插畫作品,越教人覺得在發出「好可愛」的詠嘆之下,案情肯定不單純。
再見台北
2022 年 10 月,台灣這兒上一秒才宣布「居隔政策再鬆綁」、國外入境「0+7」, 下一秒,住首爾的 Sarim 便刻不容緩地買了機票殺過來。據說,今回已是她個人第七次訪台,「因為,台灣是我的第二個故鄉啊。」 Sarim 用她帶些口音的中文,笑著對我這麼說。而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⋯⋯她這句話的認真程度。
下了飛機,她便逕自前往【田園城市生活風格書店】,出席了她自己的畫展(也是她在台灣的處女秀!)+快閃粉絲見面會。算算自這夜起,到 Sarim 回首爾之間的短短六天假期,原本「知道彼此存在但不熟識」的我們竟密集地見了四次面。因此這篇專訪中,字裡行間收藏著我們許多珍貴且私密的瞬間啊。
腦中快速回想一遍:這趟旅程中,我們一塊兒吃了頓台式熱炒、在【璐室】體驗了地毯槍工作坊、還去【万象】喝咖啡、臺虎喝喝啤酒。這位乍看予人若干距離感的高麗女子,有時不耐煩、有時心花怒放、有時三秒落淚、有時候也會氣急敗壞地啐一句:「資本主義。」
就像她的插畫一樣⋯⋯表面上或許也無風雨也無晴,底下可能卻是暗潮洶湧、如核子武器般的「情緒能量爆發」。
安定感、舒適感
大學時,她主攻品牌識別設計。問起 Sarim 她私心最喜歡的「設計風格」,她說,不一定要是什麼特定路線,但會打中 Sarim 的往往都是最「經典的」、「雋永的」。即便過了 10、20 年,這樣的設計也不會顯得過時。舉例來說,在卡通人物裡面 Sarim 最喜歡的就是【史努比】 SNOOPY,而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在【無印良品】⋯⋯。
Sarim 回憶起學生時期,其他同學多著迷於炫技獵奇、擁抱大膽配色。但再看深入一些,這樣的選擇不見得有意義、亦不見得經過思考。而她自己,無論教授提出什麼題目,無論同學們喜歡不喜歡,絕對沒有人會分辨不出來她的創作。 CAFE AND HOF 的風格,算是在很早期便已經被建立完整了。
「沒有了顏色,你會怎麼如何表現情緒?」
「有一點限制,反而更能激發我的創作靈感。」
四處征戰各國的展會、市集,Sarim 總會想辦法忙裡偷閒地在現場晃一圈。她說自己偶爾也會在這樣的場合看見一些精彩的創意,但也容易感到「美學疲勞」。逛完回到自己的攤位上,重新看見 CAFE AND HOF 一貫的清爽與節制,總能讓身為創作者的 Sarim 有種「被自己的作品給治癒」的感覺。
「這種安定感、舒適感,就是我想要我的讀者能感受的。」
Me Time?
P 編認為 CAFE AND HOF 的創作,就像是一連串「靈魂 Me Time」的小切片。彷彿在結束一天的奔波辛勞後,替自己的心好好做個 SPA。洗去塵世間的紛擾,重新回味那些耐人尋味、那些最地道的人間滋味。
她的作品表面上在說人與狗,實際上 Sarim 是在對各種當代議題丟出她的質問,像是厭世、寂寞、小確幸⋯⋯等等。Sarim 的創作可說是 100% 來自私人生活經驗,赤裸裸地將自己的心與腦剖開,與君共享。因為與生俱來的敏感靈魂,那些別人眼中無關痛癢的芝麻小事,Sarim 卻最愛把它們記錄下來,收納進心裡不同角落的小抽屜。
這些被收藏的「日常片片」彷彿隨著時間蒸餾、發酵了,被醃漬地越陳越香。也許這就是為什麼 CAFE AND HOF 幾乎不使用文字、不替作品下標題,卻依舊能精準傳遞那些充滿溫度的觸動,引起觀者的共鳴,讓人從中獲得療癒。(《日常片片》正是 CAFE AND HOF 今年在田園城市展出的標題。)
而這一份留白、這種「不用文字說滿」是 Sarim 刻意的貼心選擇。讓看的人輕易地享受「代入感」,也把作品最後的詮釋權保留給他們。
我的母親
曾經在設計公司當過幾年的上班族,對工作內容也沒啥抱怨;只是意識到⋯⋯有天若離開了這個崗位,好像沒有什麼是自己真能帶走的。
「有沒有更有意義、更有趣的選擇呢?」Sarim 心想。於是,她嘗試利用下班後的零碎時間來發展副業,推進的速度卻又十分有限。眼見 Sarim 的掙扎,媽媽當機立斷、建議她「立即」辭去工作,利用三個月的時間全心去尋找自己更擅長、並且做了會「開心」的事。而這三個月 Sarim 的大小開銷,媽媽允諾承擔。
仗恃著媽媽對女兒的 unconditional love,Sarim 不再徬徨。 離職後,她便開始著手創立 CAFE AND HOF、紀錄下日常生活中,那些她曾感受過的人情冷暖,樂此不疲地沈浸於自創品牌的插畫創作與產品開發。
正當人生新方向開始撥雲見日,一切慢慢開始入上軌道之際,孰能料想到,因為不久後發生的一場車禍意外,媽媽竟然從此永遠地離開了。
張愛玲說:「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,爬滿了虱子。」人生的不如意,十常八九;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,仍能保持柔軟嗎? Sarim 就如芸芸眾生一樣受生活瑣事所擾,但在遭逢人生劇變之時,她勇敢地化悲痛為力量,抹去眼淚,堅定地透過創作來撫慰人心。
「為什麼台灣人每天都讓我哭?」
有天,Sarim 收到了台灣文博會的參展邀請。起初心想八成是詐騙,但信中提及品牌是透過 Pinkoi 的推薦,而 CAFE AND HOF 也的確在這個異地的平台上佛系經營。想起來媽媽生前曾向她提過台灣⋯⋯因為她曾在台灣旅遊過,並且相信 Sarim 肯定會愛上這個地方。
於是,Sarim 便這麼帶著 CAFE AND HOF 來到台北,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城市。在文博會的第二天,她遇見了 Raffi——當時在 Pinkoi 負責招募海外品牌的隊友。在 Raffi 的引路之下,Sarim 一步一步打通了台灣市場的經營,成功地讓台灣的買家們認識了這個品牌。
在異地爆紅,讓 Sarim 初嚐了成功的甜美果實,也印證了媽媽當時建議她離職創業是個明智的決策。人家不是都說「當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,同時會幫你開一扇窗」嗎?
台灣粉絲的熱情,曾令 Sarim 感到有些難以招架。那些未曾謀面的人,真的純粹因為喜歡作品,便不斷地出現在各個 CAFE AND HOF 參展的場合,只為了見 Sarim 一面、給她鼓勵?終於,一次又一次的噓寒問暖、捧場,融化了 Sarim 的武裝,不再懷疑這些「粉絲」的動機,也徹徹底底愛上了台灣這片土地。
與 P 編見面的前一晚,Sarim 喝完啤酒在台北街頭獨自閒晃,看見一隻可愛的狗狗便隨興地與飼主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。聊到 Sarim 來台灣的目的,那位女孩顯得吃驚,半信半疑地拿出 CAFE AND HOF 的鑰匙圈,問:「所以,這個品牌是妳畫的??」
「Nic 我想問你,」見面時,Sarim 激動地說著:「到底,為什麼台灣人每天都要把我暖哭?」
Mori
Mori 是在媽媽離開後,Sarim 領養的小狗。
牠幾乎出現在 CAFE AND HOF 大半的創作中,可說是品牌的靈魂人物了。雖不曾明說,但 P 編相信 Mori 的出現,多多少少填補了媽媽在 Sarim 生命中缺席的遺憾。事實上,因為不想打悲情牌,Sarim 鮮少在作品中聊到母親。
但是,看見那些在畫裡與 Mori 的互動(舉例來說,像是遛狗時的「主觀鏡頭」:看著自己的影子籠罩在狗狗身上),都彷彿聽見 Sarim 在心中默默說著:
“Wish you were here.”
陪伴感,就是 CAFE AND HOF 帶給我的感受。
事隔一個多月後, Sarim 又出現在台北了!這次,是為了參加 Pinkoi 2022 年的市集 Pinkoi Design Fest。若你也曾喜歡過 CAFE AND HOF 的創作、欣賞這樣的溫柔療癒,請務必要來現場,親口告訴她。
採訪/文字/攝影:Nicholas